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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強:《追光者說——來石獅見山海品美食》

2025年12月09日 23:35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字体:↑大 ↓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12月09日 23:35

  一、石獅的脊梁:石獅與海

  當朋友的車從石獅博物館出來,祥芝漁港旁清淨寺廟的檐角風鈴,風起時,叮噹聲與海浪的絮語交織成韻。那些靜默的石獅子,有的昂首向天,有的低眉俯首,斑駁的紋路裡藏著閩南人骨子裡的倔強。曾老師說,石獅這座海邊小城以石獅為名,雕的是自己的魂——當年“四十四隻石獅子”的繞口令,實則是海上絲綢之路的隱喻:每一尊石獅守望的是出海的航船,風獅爺陶像口中的嗚咽,是海風與潮汐的密碼。

  我撫過一塊明代石湖碼頭的殘碑,指尖觸到鹹澀的鏽跡。這鏽,許是百年前某個漁家女挑燈補網時,被鹹濕海風沁入的淚痕;許是獅商們扛著貨箱闖南洋,汗水滲入青石的印記。石獅的脊梁,原是用鹽粒與血珠鑄就的。正如《山家清供》中林洪筆下的“沆瀣漿”,甘蔗與白蘿蔔熬煮的清甜,恰似石獅人將鹹澀歲月熬成迴甘的智慧。

  二、海鮮市場的晨昏

  紅塔灣的晨霧未散,康宴•追光餐廳的老闆已掀開漁網。銀鱗閃爍的帶魚滑入冰台,海蠣在竹匾裡吐著細碎的泡沫。主廚的刀在砧板上起舞,芥末蝦的辛香撞上五香捲的油潤,恰似石獅人剛柔並濟的脾性——看似潑辣的沙茶麵湯底,藏著花生碎的溫柔;看似粗獷的薑母鴨,燉煮的是老薑與麻油的纏綿私語。

  暮色四合時,餐廳露台亮起暖黃燈籠。澳門友人在此雅集,吉他聲裡飄來《大海》的旋律,浪花拍岸的節奏應和著碗盞叮噹。穿西裝的獅商放下酒杯,望著海平線喃喃:“當年一櫃櫃泳裝漂洋過海,靠的不是酒量,是《金剛經》裡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他的妻子輕笑:“你那櫃貨出關前,我可是把《心經》抄了三遍。”此刻,海鮮市場的煙火氣與佛經的禪意,在潮汐中悄然相融。

  三、姑嫂塔的倒影

  姑嫂塔的影子斜斜切過黃金海岸,塔尖挑著一枚落日。守塔的老阿嬤說,從前出海的少年在此別過妻兒,將相思揉進鹹腥的海風。如今塔下多了群追光客——背包客舉著相機捕捉塔影入海的剎那,攝影師的鏡頭裡,塔身斑駁的裂縫竟幻化成絲綢的經緯光芒。這讓我想起《山家清供》中的“山海兜”,筍尖與海河鮮的相遇,恰似姑嫂塔下世代漁民與商賈的守望。

  夜市裡,阿婆的蚵仔煎攤飄來焦香。她邊翻麵餅邊念叨:朋友“我阿公那輩人挑著石獅走南洋,現在年輕人挑著自拍桿走世界。”石獅街邊總是很有煙火氣,從不缺海鮮與美食,美食主播的直播聲與閩南語吆喝交織:“家人们看這牛雜與蚵仔煎,都是本地最特色菜品!”海風裹著直播的聲浪,竟譜成奇妙的交響——這是新時代的“市井十洲人”,是石獅人“愛拼敢贏”的新註腳。

  四、獅城夜話

  博物館雅集的茶煙裊裊,獅商們談起“東方獅吼”的往事。八十年代的服裝廠女老闆,如今在直播間用流利中英文推介童裝;當年扛麻袋的碼頭漢子,正把海邊的時尚T台搬上雲端。有人感慨:“石獅人像海葵,經濟浪潮退去時蜷縮,漲潮時又恣意舒展。”楊老師斟了杯鐵觀音:“你們看那石獅子,眼睛永遠望向大海,卻把根扎在紅壤裡。”這話讓我想起林清玄筆下的“心田百合”——縱使海風摧折,依然以倔強之姿綻放。

  夜色漸深,追光餐廳的霓虹倒映水面,與千年石獅的剪影重疊。朋友說:“海鮮要趁鮮吃,就像石獅的故事,涼了就失了海味。”此刻,遠處貨輪的汽笛與寺廟的鐘聲共鳴,恍若《江湖十年燈》中“提燈者”的獨白:我們皆是追光者,在歷史與未來的交界處,打撈著屬於海洋文明的吉光片羽。

  五、潮信來時

  離館時,海潮正湧向洛伽寺。清靜寺四樓的大平層,憑欄可見海天相接處,漁火與星光共舞。以林清玄散文的“清净心”观照市井烟火,延续“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意境,“以清淨心觀照萬物,方知平常最是珍貴。”石獅的夜曲裡,有紅塔灣的濤聲、夜市的人聲、漁船的櫓響,更有風獅爺陶像口中永恆的風吟——那是閩南人“向海而生”的信仰,是千年商埠的魂魄,亦是當代追光者的詩行。

  鏡頭裡祥芝漁港燈火似撒星……這些定格瞬間,何嘗非另一種“銘記”?古城從不沉默,以山風、濤聲、燈火,接住每個相遇靈魂,將他們故事寫成新詩行。而我們追光者,來石獅海邊小城等寶蓋山見山海,更在與舊跡、新朋相遇中,將靈魂維度拓寬一寸寸。這或許是旅行深意:我們尋找從來非具體答案,而在與歷史、文化、他者共振中,遇見更豐盈澄明的自己。

  歸途拾貝,一枚殘缺的宋代瓷片躺在沙礫間。釉色斑駁處,依稀可見纏枝蓮紋。這海中的遺珍,恰似石獅的隱喻:歷經潮汐磨洗,方顯光華內蘊。而我們咀嚼的每一口蚵仔煎、每一筷沙茶麵,何嘗不是在吞嚥這座城的山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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