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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鴻東:馬巷城隍廟:臥龍濱畔的朱子密碼

2025年03月28日 00:04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字体:↑大 ↓小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03月28日 00:04

  前天,我重訪馬巷城隍廟,距上次探訪,彈指九年。

  城隍廟是馬巷文脈之地,是馬巷人鄉愁之地。現存的廟宇群,規模宏大,古樸肅穆,不只是城隍廟,還包括文武廟、觀音堂、福德宮、龍王宮等。據文獻記載,城隍廟與武廟始建於清乾隆四十年(1775年),原址位於“孔溝上路頭”。嘉慶十二年(1807年),廣東順德籍的馬巷通判溫鳳韶帶頭捐款,遷建城隍廟與武廟於臥龍邊(今址),並補建了文廟。

  曾經繁華,幾多風雨。兩百年來,城隍廟廟宇群罹過兵災,充過校舍,一度衰朽不堪,一度瘖啞清寂。2017年開始,馬巷鎮政府與市民共同籌資啟動重修偉業。建築群與週遭環境不斷改良,現已是煥然一新,成為喧囂馬巷難得的人文淨地。特別是城隍廟與文武廟兩座文物級別的建築,由於刻意保護,至今仍然古香古色。為了瞭解更多的古廟舊事,我在庭中的贔屭石碑前認真閱讀起撰刻於清嘉慶時期的《重建馬巷廟宇記》。由於是陰天,溫度有點低,忍著涼意,我將全文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識著。看廟的老先生見我用心至誠,特意贈送了一本新出版的《馬巷城隍廟》。

  碑記原碑,收藏在同安博物館,城隍廟此碑,是仿舊地。《重建馬巷廟宇記》全文共一千六百多字,透露出了兩百多年前關於城隍廟的一段頗為重要的歷史記憶。一是馬巷城隍廟的遷建與朱熹的預言有關。正如記中所述,朱熹在同安任主簿時,曾東遊馬家巷,並預言說:“此地後來通利之所。”然而,到了清朝康熙時期,馬巷雖然確實演變成煙火萬家的泉南都會,且還進駐了通判衙署。對於本地的馬巷人來說,卻是通而無利,“乃巷之人未見其利”。有識之士(其實就是一些看重風水的馬巷文人),認為這是因為城隍廟與武廟佈局不合理與通判衙署太過接近導致。這種觀點獲得了本來就“深通地理“的新上任的馬巷通判溫鳳韶的強烈共鳴。於是,為官有古賢之風的溫鳳韶帶頭發起了捐款遷建城隍廟、補建文廟的行動。二是馬巷城隍廟建成後成為推行朱熹理學的重要場所。城隍廟建成後,溫鳳韶把城隍廟南側護厝開闢成書齋,讓馬巷學子可以在此安心讀書。溫鳳韶本人在政務之餘,也常常到衙署對面的書齋與儒師們在此講學論經。馬巷文風因此大興。清嘉慶戊辰年(1808年)以後,科舉考試中舉的人絡繹不絕,每次考試被錄取的人數也比往年多,這就是記中所稱的:”科宴鹿鳴者相繼而起,每案掇芹香者又多於昔年”。這就是廣東順德人溫鳳韶的遠見卓識。

  看了碑記前半部,會誤以為溫鳳韶遷建城隍廟只是簡單的風水動機,等讀到後半部時,我不由肅然起敬,明白他竟然是隱藏著極為深刻的教化意圖。這種以營造環境為目的的教化意思,其實是一種富有儒教色彩的大風水概念。溫鳳韶其實是希圖用朱子的教育理念對當時的馬巷人民性進行一個徹底的改造。正因如此,工程竣工後,溫鳳韶在廟宇後種下了七棵榕樹,稱它們為“召公棠”。我想,當年這七株榕樹破土之日,就是馬巷滿城士子聽見文明拔節聲響的時刻。在二百多年前,在馬巷一處名為臥龍邊的紅磚厝建築群裡,在一種廟學合一的奇異格局裡,書生們的吟誦與城隍廟的晨鐘暮鼓水乳交融,沙彌的梵唱竟暗合著《大學》的節律。這哪裡是簡單的土木工程?分明是用磚石木樑寫就的理學長卷。

  遷建城隍廟,只是溫鳳韶執政為民的一個切入點,他的真實意圖是:“以理陰佐乎理陽,以文治兼乎武治”。也就是,興賢勸學、樂育英才,打造馬巷文脈之地,整肅地方愚頑勢力,運用信仰與文治的文教力量,驅動馬巷的社會發展。對於深諳地理之道的溫鳳韶來說,真正的地理之道不在羅盤金針,而在疏通文脈以利生民。心靈的通達,人才的培養,文化的興盛,才是他心目中“一通百通,一利百利”的關鍵一通、關鍵一利,才是馬巷之地通而能利的關鍵要害。

  讀著古碑記,不知不覺,涼意漸消。溫鳳韶憂心忡忡,焦慮於政務的形象,跨越兩百多年的時光,在我的面前漸漸豐滿真切起來。我彷彿還能看見他當年在城隍廟學齋裡引經據典,侃侃而談的樣子。他的作為,與一生孜孜奔走於書院教育 親手創辦了眾多書院的朱子,又何其的相似。

  臨走前,我特意到武廟後一向寂靜的文廟,拜謁了朱子像。如果他還活著,我很想問他一聲,馬巷已經通利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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