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玉成:秋蟬

　　應該是秋蟬的季節了，聽秋蟬鳴叫好像就聽到了豐收的號子，每天 “知了、知了”的一片，叫得人既開心又煩心，開心的是該是秋收的季節了，大半年的辛苦勞作總算是有個說法；煩心的是太吵鬧了，真理也不需要到處大喊大叫，不就是個秋收嗎？何必這麼高調！秋蟬的叫經常從早晨就開始，一直叫到晚上，直到天完全黑下來，人們開始在屋前房後乘涼才得以停息。而且是天氣越熱，它叫得越歡。我家門前有棵大槐樹，後院是滿園的竹子，夏秋兩季的白天，屋裡屋外叫聲一片，屋裡是母雞下蛋後“個個大、個個大”的叫聲，屋外是蟬的“知了、知了”叫聲，二者遙相呼應，吵得人中午打個盹都不行，更不用說小夫妻之間說點悄悄話。一般情況下，秋蟬叫了，天氣就快要轉涼了，糧食也應該顆粒歸倉了。俗話說：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秋蟬也一樣，等到糧食收完，它就不叫了，因為它知道再叫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屬於它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于是，秋蟬開始脫殼，它們短暫的一生即將進入休眠，蟬要變成蛹，藏在地下或者樹根下面，只留下一個空殼還掛在樹幹或樹枝上。

　　秋天是個令人愛恨交織的季節，秋收讓人們充滿希望和喜悅。不管收成好壞，努力了總會有些回報。這時候，秋高氣爽，涼風習習，秋陽讓人感覺到舒適和愜意， 雖然二十四個秋老虎，一點也不比三伏天好受，但是早晚還是比夏天要舒服得多。季節的變化有點類似人和社會，夏天不太願意退出歷史舞台，在失勢之前還想作點垂死掙扎，耍一番威風。秋蟬的叫也就是跟著起哄，裝腔作勢的推波助瀾，咋一聽，像是示威，其實是在哭泣，短暫的生命即將結束，你唱罷來我登場，給它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它千方百計的想找點存在感。

　　小的時候，孩子們喜歡捕蟬，從夏天一直到秋天，用一個小網子做成袋狀，開口處固定在竹竿的一端，聽到蟬叫就悄悄的靠近它所在的樹桿，看好時機，一個猛子，眼急手快的將網子罩過去，說是遲那是快，就在蟬想飛離樹桿的時候逮著正著。捕蟬一定要學習螳螂，沉得住氣，秋蟬很機靈，稍有動靜就會飛走，飛的方向一般是離開樹枝斜向上45度左右，有的邊叫邊飛，順帶著還會撒下一泡尿以干擾你的視線。飛走後的蟬會歇停在更高更隱蔽的樹幹或樹枝上，再想抓就困難了。小時候農村生活單調，捕蟬是孩子們重要的課外活動之一，抓到秋蟬後一般將其翅膀剪短，讓其飛不遠，有時會用線繫上提著玩耍，村裡有人家裡養著八哥，蟬也是八哥愛吃的食物之一。放學後，孩子們經常三五成群的在樹下瞄著，就圖能夠抓著新鮮，然後就送給八哥。其實，秋蟬是個好東西，它脫的殼是中藥，換季化蛹後本身也是一味中藥，所以有時候我們會收集蟬殼賣給藥鋪，也能換得幾個子兒。

　　秋收完畢，秋蟬也就消停了，季節開始轉涼，葉子黃了，草木變枯，瑟瑟之感撲面而來，令人感覺到很是失落，尤其是傍晚的時候，一抹紅霞靜悄悄地消失在西邊的大山裡，一股清風撲面而來，頓時會感覺到一份淒涼，身體的涼與心裡的涼交織在一起，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滋味。從秋蟬的熱鬧到突然的安靜，開始還真不太適應。也難怪，繁華之後便是寂寞，這是事物的普遍規則。所以，人們應該追求平和的生活，避免過度起伏，對比越大，失落也就越多。

　　我從小就有悲秋的情結，每每在傍晚時分看著天邊的彩雲，眼見著天色從明亮到灰暗再到黑夜，不禁會從心底感覺到孤單和清冷，這可能與我童年生活的不幸有關，這種情結已經整整陪伴了我一輩子，尤其是不忙的時候，總感覺到生活只是簡單的重複，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能夠帶來新鮮的感受，白天找事忙，晚上忙著找事。冥冥之中有一種世界末日雖未到來，但已經不遠了的感覺。是啊，人生三萬來天，轉眼過了大半，從季節上講已經是深秋，秋蟬剛剛停歇，寒冬轉眼即至，熱鬧了大半輩子，突然要停下來了，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十分懷念秋蟬的叫聲，真希望能夠像秋蟬一樣，脫胎換骨，明年還能重生。

　　2024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