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專:鳳凰花開二郎巷
稿件来源:菲律賓商報
2025年06月12日 23:09
騎著電動車路過泉州市區二郎巷口,一樹艷紅猝不及防撞入眼簾。那是一株開得正盛的鳳凰花樹,滿樹的花如火焰似的,在五月的驕陽下肆意燃燒,一下子就把整條巷子都映亮了。路過的人忍不住驚歎:“太紅了,滿樹都是。”有人停下腳步,靜靜欣賞這份明艷;有人掏出手機,對著花枝左拍右拍,想把這份美定格下來。鏡頭裡,紅花映襯著灰牆青瓦,分享在朋友圈,轉眼就攢滿了“真美”的點贊。
美,總是藏在生活的角落裡。這株鳳凰花的熱烈綻放,於我而言是一場意外的驚喜。三四十年來,我從它身邊走過無數次,見過它春日裡抽新芽的嫩綠,也見過它秋日裡落盡葉子的清瘦,卻從未有幸目睹它花開似火的模樣。今年小滿過後偶然路過,一抬頭,滿樹紅得驚心動魄,像突然點燃的爆竹,轟地在心底炸開一片絢爛——原來有些美好,真的需要歲月沉澱才會遇見。
看著滿樹繁花,就想起二郎巷的那些老故事。三四十年前,我還是個青澀少年,不時“農哥進市”,從山城來到泉州市區,騎車或步行,途經二郎巷,前往泉州師範學校拜訪老師或好友,或到師範附小聽課學習。那時,就知道二郎巷早已聲名遠揚。
說起名字由來,有個老傳說。以前,泉州東門一帶水患頻發,百姓苦不堪言。一位來自北方的吳縣令,從四川灌口迎請二郎神佛像至此,期望借助神力治水。沒想到,二郎神真顯了神威,成功鎮住了水患。打那以後,當地百姓將二郎神奉為神明,建廟供奉,香火綿延不絕,這條巷子也因此得名二郎巷。不過,要探尋二郎古地的具體位置,可得費點勁。它並不在二郎巷的中心地段,而是更靠近崇福路。不熟悉的人,恐怕要多費一番功夫,尋上一陣。
再看這株鳳凰花樹,樹幹粗壯,樹頭滿是結痂壘塊,有些地方樹皮被歲月磨得光滑滄桑,估摸在此立了上百年,甚至更久。巷尾修自行車的陳叔說,他爺爺小時候,這樹就在這兒,算起來怕有百十年了,年頭可不短。這樹不僅是自然的饋贈,更是歷史的見證者。它守望著二郎巷的變遷,見證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
二郎巷在古代泉州羅城東門仁風門附近,東側有水關,別名“溝墘”就與城壕有關。從前,這裡有六版橋、七版橋等橋樑,東街還有袞繡牌坊,如今這些古跡大多已難覓蹤跡。但那些往事,還在人們嘴裡傳著。
二郎巷還出了不少名人。當代藝術家蔡國強的故居,以前在二郎巷8號區臨金池巷,雖然房子拆遷了,但這片土地依舊承載著人們對往昔的回憶與念想。二郎巷41號是莊明理故居,那棟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洋樓,紅磚牆上爬滿了薜荔,二樓的百葉窗半開著,好像還在等著主人回家。莊先生當年從這兒走出去,是著名的愛國僑領,參加開國大典,組織華僑機工回國抗日,還為華僑大學在泉州落地奔忙,屋裡的老籐椅都帶著歲月的溫度。
如今,這株鳳凰花樹在二郎巷口不遠處開得熱熱鬧鬧,給古老的巷子增添了一抹亮色。火紅的花與周邊的紅磚古厝、水泥路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獨特的閩南風情畫。鳳凰花的花語是離別與思念,但在這古巷中,更多的是對歲月的守望,對生活的熱愛。每次路過,我都會忍不住多看它幾眼,像是彌補這麼多年未曾目睹其開花的遺憾。
鳳凰花開最盛的那幾日,我總愛繞路從巷口過,在樹下多站一會兒。看花瓣簌簌落在巷道上,看穿堂風捲起幾片紅掠過古厝飛簷,忽然就懂了歲月的深意:有些美需要等待,有些故事需要傳承。這株百年鳳凰樹,早把根須扎進了巷子的血脈裡,年年用滿樹紅花,為古城的夏天寫一封滾燙的情書。
鳳凰花開二郎巷,開的是風景,也是鄉愁。當我們在鋼筋水泥間奔波時,總需要這樣一處角落,讓紅牆花影裡的舊時光,輕輕拂去心上的塵埃。而我,願一直為這抹紅停留,為這巷子裡藏著的,泉州城的半卷光陰,唱一支不老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