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風暴來得急,慶幸也退得快,在七、八月的高潮過後,漸趨平息。香港政府以高壓手段,對付參與抗爭活動的左派人士,在這期間共逮捕四千四百九十八人,其中二千〇七十七人被定罪,量刑視控罪內容,由三、两個月至數年不一而定。其中有十五位是我華豐國貨公司的同事,在八月四日二千軍警立體包抄僑冠大廈時被捕並遭判刑。
六七年八月四日半夜,軍警開始架設鐵馬,封鎖僑冠大廈附近街道,早上六時,三架直升機從英國海軍戰艦赫米斯號起飛,先後二十多架次運送防暴警察,從僑冠大廈天台降落,配合地面部隊同步展開搜捕。當時大約有三十多位同事留守在公司,包括總經理吳麟華先生。由於公司曾經在七月十一日遭警方發射催涙彈攻擊并導致火警,棉織品部門遭到火燒,幸得消防車來及時撲滅,不致醸成大災,此後公司由部分同事輪流留守,以防萬一,我亦有參與其間,留宿在公司。八月四日半夜警方開始封鎖街道時,我們已經發覚情況有異,大家不敢大意,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直至早上六時,直升機在空中盤旋不已,公司亦收到消息,警察由空降及地面攻入,進行大規模搜捕。情勢緊迫,公司下達指示要大家撤退,由後門的防火樓梯退回到樓上的公司宿舍,匆促間我隨大家撤出,才剛離開,回頭一看但見黑壓壓的一片防暴頭盔已經掩至,大隊警察直接從這防火門進入公司,可幸沒有追上來,後面未及撤離的同事被截住不准離開,最後計有十五人包括總經理被捕。整幢僑冠大廈被警方控制,逐層逐戶搜索,且有港英政治部人員隨在其中,手持名册查緝,該是有目的而來,僑冠大厦都是私人住宅,甚少社團,我知道的只有學友中西舞蹈硏究社,福建同鄉會,並沒有其他什麼政治活動的團體。事後我知道被捕的有漢華中學校長黃建立,電燈工會主席陳照康及秘書呂南,我培僑中學校長吳康民幸好不在家而避過一刼,其他有什麼重要人物可能我不知道,政治部的手册應該也不只這三幾個人吧。
警方這麼大的陣勢來圍搜華豐及僑冠大廈,也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了,說什麼華豐有強大的軍火庫,簡直是滑稽荒誕,胡謅亂道,結果經過地氈式搜尋之後並沒發現任何證據,最後控罪是阻差辦公,藏有煽動性標語等莫須有罪名,可見警方的荒謬。
華豐國貨是一間正當的百貨公司,以營商做生意為要旨,公司老闆與管理層各負責人,也都只是在商言商,追求業績的優秀人員,雖然站在民族主義愛國立場支持這場鬥爭,但是也遵守香港的法律,並不曾做什麼非法犯罪之事,但是因為地處北角鬧市,當時經常有一些民眾搞“飛行示威集會”(閃集會),在警察來到時散去,這些民眾從華豐大門進入,從其他的側門離去,警方就認定這些是華豐的人員,把華豐視為眼中釘。華豐本身是一合法的營業場所,不會主動積極搞抗爭活動,有部份員工比較活躍,也是因為工會的號召,華豐員工隷屬港九百貨職工會,但當時很多員工是福建人,在香港生活還不是很長時間,對社會的認識有限,因此參加工會的意願并不高,在抗暴期間,華豐可以說是非常平和的,並非如警方與外界看待的那般激進,只是這麼龐大令人矚目的一個紅色陣地,難免引起社會上的各種猜測,事實證明并非如此。 ( 回首歲月之二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