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菲律賓稱為其專屬經濟區的牛軛礁(Whitsun Reef)近日出現數百艘中國船隻，引發中菲兩國關於南中國海(中國稱南海)主權問題的新一輪爭端。另一邊，因為推特上涉及新疆問題的言論，土耳其外交部召見了中國駐土大使。
在中美對抗的大環境下，中國近期通過外交努力擴展朋友圈。在3月下旬的中東之行，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訪問了包括土耳其在內的六個國家；本月初，王毅又在福建會見了包括菲律賓在內的亞細安四國外長。
不過，南中國海主權問題和新疆民族宗教問題由來已久，分別是菲律賓和土耳其的重大關切問題，從近日事態發展看來，由於這些長期問題的存在，中國與菲土兩國的友誼恐怕不會一帆風順。
據《紐約時報》報道，從3月開始，大約有220艘中國船隻停泊在牛軛礁附近，菲律賓西部海域國家特遣部隊上週三(3月31日)發表的聲明稱，截至3月29日，仍有45艘船隻滯留在牛軛礁。
菲律賓國防部長洛倫扎納(Delfin Lorenzana)稱，這些“海上民兵漁船”的存在是公然挑釁。
另據路透社報道，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的法律顧問帕內若(Salvador Panelo)本週一(5日)也發佈聲明稱，中國船隻長期集結在菲律賓專屬經濟海域，為雙邊關係帶來不必要的緊張，並“可能引發兩國都不願發生的擦槍走火”。帕內若說：“我們可以就共同關切的議題和雙邊利益進行協商，但別搞錯，我們的主權不容談判。”
牛軛礁是一個名為九章群礁的環礁的一部分，距離菲律賓島嶼巴拉望島約175海里。菲律賓、中國和越南都聲稱，該環礁位於本國的專屬經濟區內。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週二(6日)回應說，牛軛礁是中國南沙群島的一部分，該礁及其附近海域向來是中方漁船的重要作業區和避風點，中方漁船在那裡作業、避風合理合法，將中國漁民稱為所謂“海上民兵”，這種說法別有用心，意圖險惡。
趙立堅稱，2016年南中國海仲裁庭所作裁決是非法的、無效的，中方不接受、不承認該裁決。他並籲請菲方客觀正確看待(中國漁民在南沙傳統漁場生產作業的歷史和權利)，停止無端炒作，避免對兩國關係和南中國海和平穩定大局造成負面影響。
菲律賓夾在中美之間
《紐約時報》的報道指，菲律賓越來越依賴與中國的貿易，而且在抗擊疫情的過程中，也越來越依賴中國的慷慨。
首批來自中國的冠病疫苗本週一高調運抵馬尼拉。按照計劃，5月前將有多達400萬劑中國疫苗送至菲律賓，其中一些是捐贈的。中國駐菲律賓大使黃溪連週一就出席了疫苗的抵達儀式，隨後會見了杜特爾特。
上週五(2日)，中國外長王毅與菲律賓外長洛欽也在福建南平舉行了會談。
據中國外交部網站報道，王毅說，中方願同包括菲律賓在內的亞細安(中國稱東盟)國家一道，全面有效落實《南中國海各方行為宣言》，加快推進《南中國海行為準則》磋商，在分歧問題上互不示強，彼此照顧，維護好南中國海局勢穩定和雙方關係發展勢頭。
洛欽則感謝中國為菲律賓抗擊疫情提供的支持，特別是援助和提供疫苗。他並希望加快推進《南中國海行為準則》磋商，共同維護南中國海和平穩定。
牛軛礁停船事件，給近來向好的中菲關係又蒙上一層陰影。《紐約時報》引述分析人士的觀點認為，中國無視菲律賓的主張，反映出杜特爾特“討好北京的努力失敗了”。
彭博社則引述美軍太平洋司令部聯合情報中心前主任舒斯特(Carl Schuster)的觀點認為，中國使用商業漁船相當於一種“灰色地帶”策略，其實是一種試探，看看拜登政府對這類動作會否採取任何行動。
美國方面，白宮國安顧問沙利文3月31日與菲律賓國家安全顧問艾斯畢倫(Hermogenes Esperon)通電話時說，美菲將繼續密切合作來因應南中國海的各項挑戰。
沙利文強調，美國“與菲律賓盟友站在一起，維護基於規則的國際海洋秩序”。雙方還重申了《美菲共同防禦條約》在南中國海的適用性。
此外，美國海軍“羅斯福”號(USS Theodore Roosevelt)航母打擊群本月4日經由馬六甲海峽進入南中國海。這是該航母今年第三次進入南中國海活動。
《紐約時報》分析認為，南中國海跟台海一樣，有可能成為中美之間日益加劇的對抗中的又一個導火線。
中國大使因回應涉疆言論被土耳其外交部召見
在中菲關係發生波折的時候，中土關係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因為新疆問題，土耳其外交部週二召見了中國駐土大使劉少賓。
綜合路透社和土耳其官方通訊社阿納多盧通訊社報道，事件的起因是土耳其反對黨領袖梅爾軸(Meral Aksener)與安卡拉市長亞瓦斯(Mansur Yavas)此前在推特上就涉疆問題表達觀點。
這兩人在推特上紀念他們所稱的“新疆暴動”(1990年4月5日至6日新疆巴仁鄉發生的東突分子圍攻當地政府事件)31週年。梅爾軸稱：“我們不會對他們被迫害和殉難保持沉默。”亞瓦斯則寫道：“我們仍能感覺到1990年大屠殺帶來的痛苦。”
中國駐土耳其大使館6日在推特上發文回應稱：“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是國際接受而且不容爭辯的事實。”
中國大使館又在另一條推特中寫道：“中方堅決反對任何勢力以任何方式挑戰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我們對此予以強烈譴責。”聲明也稱：“中國保留作出回應的合法權利。”
在上述兩則推文中，中國大使館都“@”了梅爾軸與亞瓦斯的賬號，表示是回復他們的推文。
中國駐土耳其大使館的推特下，已有超過1萬條留言，不少土耳其網民對中國的新疆政策展開批評。中國使館則又轉發了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涉疆問題的一則推文，裡面寫道“恐怖主義就是恐怖主義”(Terrorism is terrorism。)
中土友誼仍存變數
作為美國的盟友、北約成員國，土耳其和美國的關係近年卻出現了問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上任之初曾說，土耳其的行為不像美國的盟友。
美國政府去年底以土耳其購買俄制S-400防空系統為由，宣佈對其實施制裁。
與此相對，土耳其和中國的關係卻呈上升態勢。
在新疆的民族與宗教問題上，土耳其一直扮演關鍵角色。因為維吾爾語和土耳其語同屬突厥語族，中國的新疆政策備受土耳其關注。但近年來，土耳其政府在新疆問題上的態度有緩和之勢。
德國《法蘭克福評論報》去年9月以《不斷升溫的土中關係》為題，報道了北京對土耳其規模龐大的投資計劃。文章寫道，受疫情等原因的影響，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擴張戰略以及崛起夢想受到沉重打擊，經濟也出現了嚴重下滑。對於深陷危機的埃爾多安來說，來自中國的資金無異於雪中送炭，使其度過了難關。
文章分析指，中國的“一帶一路”計劃為土耳其注入了資金，而中國則獲得了一個通往歐洲的門戶，從而獲得更大的地緣政治影響力和資本操控能力。
在疫情中，中國向土耳其提供了大量疫苗，並在該國進行科興疫苗的三期臨床試驗。包括埃爾多安本人在內的土耳其官員接種了科興疫苗。
上個月底，中國外長王毅展開訪問中東六國之行。在3月25日同土耳其外長查武什奧盧(Mevlut Cavusoglu)舉行會談時，王毅說，中國將支持土耳其抗擊疫情，“直到取得徹底勝利”。
王毅同時強調，新疆問題的實質是反暴恐、反分裂問題，並希望土耳其在事關中國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問題上，繼續給予中國理解和支持。
香港《經濟日報》的評論認為，中國打“中東牌”是為了突破美國的圍堵，王毅中東行的重要意義，並不止於擴大地緣影響力、推動“一帶一路”倡議，而是有更深一層的考量：聯合與美國有矛盾的國家，讓它們變成中國的朋友，佈置應對美國的棋局。
不過，最新的涉疆推文事件顯示，新疆問題仍然敏感，中國與土耳其的友誼依舊存在變數。
長期問題阻礙中國鞏固“朋友圈”
拜登政府上台後，中美之間的競爭態勢並未發生根本性改變。中美阿拉斯加會談的不歡而散，使得中美對抗的形勢更趨明顯。
美國聯合盟友，在新疆、亞太地緣政治等問題上向中國施加壓力。中國也開展外交應對策略，努力擴大自己的“朋友圈”，以破解美國的圍堵。
中國與菲律賓和土耳其的關係升溫很有代表性。中國抓住了這兩國經濟的不景氣、對冠病疫苗的需求、同時又與美國關係出現裂痕的機會，通過經濟援助、提供疫苗，推動了關係的發展。
中國雖然也試圖通過關係的增進，來緩解在新疆、南中國海問題上面對的壓力，但最近出現的摩擦顯示，對於像這樣長期存在的、對雙方都屬重大關切的議題，其複雜性和出現變化的可能性不可低估。
另外，中國在與“新朋友”處理這類複雜敏感問題時，是依靠自身在關係中的優勢地位展示強硬立場，還是應該採取更靈活的方式，也值得思考。
短期的機遇帶來朋友，但長期存在的問題或阻礙友誼進一步發展。中國擴大和鞏固“朋友圈”之路，道阻且長。(原載新加坡聯合早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