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歷史視角下的人性探尋——「無苦硬吃」哲思與抉擇

　　在物質極大豐饒的時代，精神的空虛卻成為普遍困境。眾人嘗試以物質滿足填補內心的空缺，然而未必能獲得真正的安穩與滿足。從人性、歷史與文化的視角來看，當代社會雖然劇變連連，但年輕人所面臨的所謂“新問題”，其實是舊難題的變體。這些困境，古今中外都有前人經歷、思考、抉擇，繼而傳遞至我們的時代。

　　人性未變，歷史有跡可循

　　歷史給予我們的啟示，便是人性自古未曾更易。無論千年之前的古人，甚至遠溯至新石器時代的先民，他們的本能與我們幾乎無異。科學研究昭示，人類基因組約有三十億個鹼基對，而父母與子女間的遺傳變異平均僅六十處，且沒有明確的選擇方向，這意味著人性與本能幾乎一脈相承。

　　道德規範可以塑造行為，卻無法改變天性。求生、趨利避害、貪婪、慵懶、嫉妒、佔有慾……當然，也包括同理心與合作精神，這些都是我們與生俱來的“出廠設定”。歷史的價值，在於使我們看見：不同時代背景之下，人性如何被激發，如何影響抉擇，又如何塑造社會。理解這一點，我們才能真正洞悉自身，也洞悉世界運行的法則。

　　社會運行的內在規律

　　歷史的進程遵循其內在規律，其中矛盾的普遍性法則尤為關鍵。世間萬物皆充滿矛盾，矛盾不會消逝，只會積累，直至臨界點爆發，引髮質變。這是無法違逆的規律。老子早在兩千多年前便說：“物極必反，福禍相依。”黑格爾則認為：“合乎理性的事物必然存在，而能夠存在的事物，也自有其存在的理由。”茨威格更直白地說：“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這些思考的核心，都關乎歷史如何以自身的邏輯推動變遷。於是中國人對未來之浪漫願景與人生哲學便蘊含於誇父逐日、精衛填海、愚公移山……當年晉代太康年間，中原衣冠南渡逃難至東南沿海的先民，必定遭遇更多生存挑戰。於是以口述歷史流傳更多故事，給後代啟發，在百年不遇之大變局時，有足夠的智慧與能力去應對。自宋元海貿興盛後，每次社會動盪，生存危機突現時，總能渡劫過難關。這些應對危機的智慧與經驗，通過民俗文化的儀式感與口敘歷史流傳，至今仍令後人激動不已。儘管年輕人只感受到年節咚咚咚的喧囂與熱鬧，然而更多人卻從“玉盤”，“馬蘭花開”之類的歌謠中聽到時代的號角，前赴後繼。即便一人背井離鄉下南洋，在宗祠告慰列祖列宗的三柱香與天地會儀式中，卻好似見到千軍萬馬的氣概。因為閩南海邊的每個宗族，至少可以往前追溯五百年前，身後有數以十萬祖先的精神支持。於是在國族危難之時，遍及南洋乃至世界各地之華人子弟，出於共同文化認同與心靈契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挺身而出，同赴國難。於是文化與精神得以延續與傳承。

　　“無苦硬吃”與世代困境

　　代溝的本質，是不同世代之間的認知落差。許多現代年輕人信奉弗洛伊德的心理學理論，對著蛋糕許願，卻不相信千萬人實踐過的經驗智慧，認為是倖存者偏差，深信童年經歷與“原生家庭”決定了自己的命運，認為長輩強調的生存策略與經驗是“無苦硬吃”。長輩只無奈一笑：“那怪我嘍？”

　　事實上，將困境歸咎於外界，往往只是為自己不努力尋找藉口。大腦神經元的連結，遠比行為心理學所描述的更為複雜，它既可以歷時而強化，也能隨時間淡化。人生的奇妙處，在於其不確定性而充滿變數，正在於個人之選擇。如同翻越川藏線上一個個壯麗的埡口，長時間的攀登，所見的壯麗風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然而若不願走此路，或是缺乏堅持，終究無法抵達巔峰。有些路，不走心不甘，走了則必然歷經磨難，甚至遍體鱗傷，然而超越自我的巔峰體驗，必定無與倫比。

　　每一代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磨難與機遇。命運無論如何選擇，都會在關鍵時刻推動我們前行，遺憾無可避免。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從來無法迴避。該吃的苦，終究要自己吞下。真正的勇敢，不僅是接受自己的平凡，也包括接受他人的平凡。實用主義的人生哲學，使我們與生活妥協，接受不能改變的事物，改變能夠改變的事物。願景使無力者有力，使絕望者看到希望而負重前行。因為我們終究都是普通人。

　　並非所有的離別，都能等來重逢。有時，一個轉身，便是一輩子的天涯。潮起潮落，月圓月缺，人來人往，看破，不必說破。

　　如何翻轉命運？

　　歷經磨難、四海漂泊的福建人深信，唯有吃苦，方能有所得。若大海總是風平浪靜，它終將變得平庸。海邊人的堅韌性格，總是在山窮水盡之處，硬生生走出一條路來。儘管環境影響人生的走向，但最終決定因素，仍在於個人的認知、努力，乃至時運。我們所能做的，是無論面對何種困境，都要調整心態，堅持向前，將時間軸拉長，以更高的視角俯瞰全局。學習前人如何成功，也反思他們的遺憾。

　　每日問自己：“為何同樣是鹹魚，別人翻身，而我卻粘鍋？”也許，是時候該加點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