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惠華:靈魂棲息的地方

　　“左手持蟹螯，舉觴矚雲漢。

　　天生此神物，為我洗憂患。”

　　在蘇東坡看來，吃一隻秋天的螃蟹，就如同治癒心靈傷痛的良藥，可以祛除心中的煩悶和寂寥。

　　又臨歲末，對家鄉、故去的親人倍增思念。父親與阿嬤的忌日是那麼的相近都在歲末，往事一幕幕浮現腦海裡。記憶是美好的，回憶卻是痛苦的，寫成文字，安慰自己，也安慰故交。

　　兒時，在外地工作的父親只能在春節期間返鄉與親人團聚。在那物資貧乏的年代，阿嬤會設法高價的去購得一隻螃蟹給父親吃，父親總會分給我們小孩每人一支小蟹爪，小小的一支蟹爪令兒時的我回味無窮！

　　古人云：“母弱出商賈，父強做侍郎，族旺留原籍，家貧走他鄉。”

　　時過景移，命運將我流放到這千島之國一一菲律濱。唯一讓我欣慰的是這島國最不缺的是螃蟹，市場上隨時都能購得。大的可達兩公斤有餘，一隻蟹鉗子足有手掌大。大快朵頤，不亦樂乎！每當食蟹必思念起故去的阿嬤與父親，歎時不與我，未能盡孝！

　　數年前，兒子尚就讀於某醫學院。一相好的同學知我喜食螃蟹，即言他女朋友的老家在南島，自家有一小島傍著太平洋。其父亦是華人，一家人在島上居住已卅餘載。島上巳有自建屋，掘了深水井，架了發電機。周圍海岸線出租與蟹民飼養螃蟹，不時能為我帶又肥又大的螃蟹到馬尼拉。

　　一日，那女孩為我送蟹來，問了我：阿姨，你願把我們的小島買下嗎？因兩位弟弟也都要到馬尼拉上大學。為了支付他們幾人在馬尼拉幾年的學習、生活開支，只好無奈的將小島易主，菲人是很注重孩子的教育。聞此言甚為傷感，心亦有所動。或許是古龍、金庸、梁習生的武俠小說看多了，競也萌出想當山寨王去。

　　在菲律濱購買土地是能世代承傳，無須擔憂“土地是國家”。如果買下留給子孫後代未嘗不可！即請教某些群友的觀點，竟然有一群友發來一奇葩建言“可將島買下，然後宣佈獨立。再與北京建交，還可免費獲500平方米土地建使館！”嗚呼！

　　我兒竭力反對。理由是小島在那麼邊遠地域，海闊雲底、斷雁叫西風。誰人與我共晨昏？！說得也是。仍割捨不下當山寨王的構思，更想為子孫後代留下一塊遠離塵世的淨土。亦希望身後能長眠在島的最高處，面朝北方！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

　　故鄉不可見兮，永不能忘！

　　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

　　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

　　走筆至此，猛然想起十幾年前，父親尚在世，告知讀報獲知“永久墓園”不永久，廿載後若無再續弗，墓塚將被掘之復售，骨殖若無人認伶，最終將集中棄之。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被遺棄才是。

　　去年返鄉，為先人們上墳。生死相隔，但塵緣並不會就此割斷。擁著先人的墓碑，撫摸先人的名字，回憶他們的往事，彷彿能通過他們的目光，看歲月變幻、世事滄桑、生命傳奇。原來，那是我們遙遠的過去，生命的延續。一念忽起，何不將先人的遺殖都遷移至小島上，讓先人們有一永棲之地。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