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善緣

　　人的一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緣，善緣，惡緣，緣起緣滅，因果始終在。

　　我沒想到的是三十幾年前的一段緣，種下了一顆善的種子，如今回報在自己的身上。

　　時間回溯到1991年9月，僑中的領導又讓我再帶畢業班。剛剛帶完一個初中畢業班的我感覺非常累，一方面想好好緩解一下壓力，另一方面又因為出國手續隨時都有可能被批准，更重要的是，一個新接手的班級，老師與學生之間需要時間磨合。所以我推辭了，但是學校領導堅持讓我接受教畢業班的任務，既然推卸不了，我只能乖乖從命。

　　這一屆的學生在小學的時候，經過了五年到六年制的轉型，跟我剛剛教畢業的91屆的學生一樣的年齡。他們在讀初一，初二的時候，同樣一、二班是快班，到了初三的時候，突然重新編班，我被安排當初三年五班的班主任。我讓從原來快班過來的經戰當班長，卻沒有讓原來在四班當班長的經榮當班長。

　　那時候經榮的個子不高

　　，上課的時候，喜歡與同學講話，總是被老師批評，告狀。而當他來到我面前的時候，卻總是一臉無辜的樣子，用一句老話，就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

　　三十年前的石獅，改革開放初期，是聞名全國的小商品市場，“開天蓋地萬式裝，有街無處不經商”，對學校的衝擊非常大，很多人初中沒有畢業，便輟學了。隨著中考的臨近，經榮的學習成績並不理想，而且上課的時候開小差，講話，會影響到其他人。我不願意看著一個聰明的孩子，在中考這樣人生重要的“分水嶺”，就這麼被涮下來，于是，經過經榮父親的同意，我演了一齣戲。

　　有一天，當經榮又被老師告狀的時候，我氣洶洶地進入教室，突然把經榮的課桌椅搬出教室，嘴裡嚷嚷既然他不好好讀書，那就不讓他讀書了，省得影響到其他同學。經榮一下子懵了，不知所措，他的小夥伴們試圖要去教室外面把他的課桌椅搬回教室，我的條件是必須他的家長來學校向我求情。

　　經榮只能悻悻地回家，而我與他父親早已說好了，當他回家後，父親要怎樣教育他。于是就出現了父子兩人來到學校求情，保證的畫面，在短短的幾個月，經榮的學習成績有了很大的提高。經過三年的高中，經榮考上了第二軍醫大學，成了一名醫生，畢業後，身為長子，為了父母，回到石獅當醫生，是消化內科的主任，擅長于胃腸鏡。

　　他們初中畢業那一年，我也離開了石獅，24年後，與當年初三五班的學生們復聯後，經榮才知道當年的“扔課桌椅”的事件原來是精心策劃的“一齣戲”。

　　在網絡的另一邊，我有時候是他姐姐，有時候是他老師。這些年，經榮一直致力于宣傳早做胃腸鏡的好處，早發現早治療，胃腸一有問題，通過微創，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就可以解決了。

　　八年前，我就在經榮的科室做了胃鏡，那天，幫我照胃鏡的是他的同事，他對我“下不了手”，因為我是他的親人。今年，我與外子一同回國，本來想去旅遊，順便做個體檢，照照胃腸鏡。

　　這次的胃腸鏡，由經榮自己操作，我腸道裡的小息肉被當場除掉。而胃部有兩個息肉長在賁門口，懷疑是增生性息肉。因為息肉的位置怕引起大出血，所以沒有立即除掉息肉。當所有的檢查報告出來之後，再調出八年前我在醫院做胃鏡的資料，經榮當即決定當天進行手術，由于那天是中秋節，醫生護士很多是在過節，經榮聯繫了醫生助理，麻醉師，護士，特地為我開綠燈進行手術。

　　手術之後，經榮還聯繫了他在杭州的同學，以便我在蘇杭旅遊時，萬一傷口出血的話可以立即住院。而我與外子決定取消這次的蘇杭旅遊，乖乖地留在石獅。術後的六天中，我得到經榮與他的同事很好地照顧。

　　在醫院腸胃室，經過麻醉的我在沉睡，外子一路陪伴觀察，經榮的仁心仁術以及憂慮，他了然在心。臨返菲前兩天，我的兩個很優秀的醫生學生與我聚餐，講到文化，講到石獅的作家，宗棋特地送我幾本石獅作家寫的書。第一次見到經榮的太太，言談舉止，她是我喜歡的閩南媳婦的樣子。

　　如果當年我沒有當老師，如果沒有三十幾年前接下當初三五班的班主任的任務，如果沒有當年我扔經榮桌椅的行為，如果經榮現在不是當醫生，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有這個意識會去做這個胃腸鏡，我就不知道我賁門口這兩個息肉什麼時候會連在一起對撞，後果會是怎樣？

　　一段緣，一段情，就這樣開始與延續，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是嗎？

　　(09/23/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