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梅：城牆懷舊

　　我對古城牆懷有一種特別親近的情結，應該是源於我在中國全史、中國通史的閱讀中，歷史上的攻城掠地、刀光劍影，屢屢地寫到了城牆的重要性，在冷兵器時代，城牆似乎是一件鎧甲，它常常關係著兵家的勝敗以及城中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

　　福全古城地處晉江東南部金井鎮福全村，始建於明代，距今已有600多年歷史。

　　當我站在古城的西門“迎恩門”前，直覺就是：古城確實無愧於“海上雄關”的美譽！那高高的城牆，綿延數里不見盡頭，不知是不是靠近海域，受到海風侵蝕的原因，砌牆的石頭有著斑駁的金黃色，讓它在肅穆中又不失華美的陪襯，有了一種溫柔的歲月情懷。

　　福全古城源於唐代光啟年間林廷甲的戍守，宋代發展成一大商貿港，明代皇帝朱元璋下令設立沿海衛所鞏固海防。明洪武二十年，江夏候周德興建福全所城，置福全守禦千戶所，多次抗禦海上入侵盜寇，保障了閩東南地區的安寧。

　　登上城牆，站在女兒牆的垛口處，放眼一看，城牆的內側有兩層緊挨的高低牆體，以小條形青磚鋪設，在牆腳及磚縫處，不知名的綠叢一簇簇，自得其樂，迎風招展。透過垛口，城外的村莊錯落有致，綠樹婆娑，我的思緒不禁隨風翻飛……

　　周德興與朱元璋是同鄉，自小跟從朱元璋轉戰大江南北，為明朝的建立，戰功無數，也獲得了最高的獎賞，他自視與太祖是同鄉，營造官邸時逾越了當時的制度，受到了刑部的上告，然而，由於他年歲最高，又是開國功臣，得到了太祖的寬宥。洪武二十年，他受命於太祖，來到了閩地，按照戶籍徵兵操練，在軍事要地、沿海地區、築銅山城等十六座，設置巡司四十五個，修建了鎮海衛等五衛，完備了防禦倭寇的措施。然而，就是這樣的開國功臣，卻在洪武二十五年，受到兒子周驥的連累，一併獲罪，被誅殺了。

　　作為一個小市民，我無法理解那個朝代的律法，歷史上誅殺的事太多了，朝代更疊的長河，充滿著鮮血的腥味。從周德興的建宅上，我覺得這是他自毀城牆的一個內在因子，他建了那麼多那麼牢固的城牆，卻忘了人心也是一堵牆，這堵牆其實並不亞於戰場上的刀光劍影，它雖然無形，卻是如影隨形，飄忽不定，往往不自覺地主宰著人的主觀臆斷。

　　我在城牆上徘徊著，仲夏的海風帶著海鮮的鹹腥味，吹拂在我的臉上，有些粘乎，我的內心聞到了一股肉香，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人體肉香……

　　張巡、許遠都是唐玄宗開元末年進士，他們文韜武略，在安史之亂中，聯合堅守睢陽，他們愛惜士兵，沉著冷靜，團結一致，帶領軍民奮勇抵抗叛軍，最大程度地保護了江淮的屏障。然而，由於兵力相差懸殊，又被圍困，士兵沒有食物，據說，迫於無奈，張巡殺了愛妾，許遠殺了家僮，以及殺了城中老弱婦孺來充飢。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可見當時護城的慘烈。最後的結局，睢陽還是被攻破了，張巡、許遠視死如歸，英勇就義。

　　我撫摸著古城牆，烈日下的石頭有些燙手，我的心也變得灼傷起來。生命何其寶貴，那些可憐的生命成了戰爭的殉葬品，那高大的城牆終究保護不了他們的生命，社會的安定才是真正的銅牆鐵壁啊！

　　迎恩門，是古時候迎接官員的官亭，是古城的重要關口，門一關起來，可以起到保護古城居民的作用。我們來的時候，它已是一個拱形的石門，沒有了關的概念，我們就這樣自由地漫步、登臨、觀賞和遐想，古城牆已不再是我們安居樂業的保障，它成了旅遊景地，也是我們懷古思今的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