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後,陽光分外妖嬈。從漳州帶來的幾粒水仙花球,已開始冒出綠芽了。我找來個青花瓷盆,注入幾掬清水,將它安放其上,再敷上數粒鵝卵石……清清淺淺,就是水仙花盈盈的一方天地。
水仙花喜陽。白天,將它們捧出室外曬太陽,晚間移進來保溫,我想,只有愛美的人,才會對花兒寄於這片深情的。在陽光的催化下,很快地,從肥白的鱗莖上抽出一柄柄葉桿,一日多於一日,很快孕出一團團花苞。那幾日,花苞次第開了,乳白的花朵,金黃色的蕊,朵朵串串,優雅地隱在綠葉中。綠白黃交疊組合的色彩,奪目流暢,映亮了客廳的一角。
沒有什麼花比得過水仙花的香氣,那麼的芬芳雅致——是一種毫無雜質的、純潔的香,似浮雲、山風,澗水,似有也無地、飄飄渺藐的襲來,人如同走在花香中,有種欲罷不能的迷幻。遠觀,近看,綽約的身姿,搖曳在水波之上的花朵,風情萬千,有不容褻瀆的神聖。我將它供奉在茶几、書櫥之上,從此,它就那麼傳神的,滌潔靈性地伴我度過了美好的一段時光。
中國人歷來與花草植物相隨相行,也擅長對它們的相惜相憐。從一千多年前發現水仙花以來,歷代的文人墨客,紛紛賦詩讚美它。北宋詩人黃庭堅,面對著若似翩鴻、踏水而來的水仙花,深情寫道“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上盈盈步微月”, 以水上仙女的姿態,生動而貼切地將它喻為“凌波仙子”。
已是八十高齡的江南才子文徵明,讚歎水仙花,“羅帶無風翠自流,翠衿縞枎玉娉婷”凝視之下,竟興奮得”一笑相看老眼明”,雖有點誇張,但花色真是有益身心的健康的。
我們這一代人,經歷過花卉草木被追殺、萬物齊暗的年代。在那“玩物喪志”罪名的淫威下,一顆愛美之心,始終被隱藏在心底。然而,終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寒冬一過,大江南北,國人又不約而同地養起花蒔起草來。而顏值高,香氣雅的水仙花,也紛紛進入尋常百姓家,成為人們喜愛的花卉。
每年除夕之夜,迎春的爆竹響起,在水仙花渺渺香氣中,一家人圍坐一起吃年夜飯,觀看迎春晚會。沸騰的舞台,激動的觀眾席上,出現一盆盆綻放的水仙花,所組成的畫面,是今夜的燃點,也是中國人一年裡最企盼的時刻。而水仙花在人們的心中,已不再是單純的點綴,而是寓意著吉祥和幸福、家和團圓。
年年歲歲,水仙花,已成了我們長情陪伴的花使。
也許水仙花給於我的溫情太多了些,美的激發太強烈了些,一直以來,是我心中的追懷及熱望。
感謝機遇所賜,去年初冬受邀參加“海峽兩岸水仙花文花節”,我欣然地來到漳州,親睹心中花神的誕生之地。
在九龍江畔圓山腳下,臥伏著一望無際的水仙花培植基地。百萬頭的水仙花幼球,靜靜地躺在沃土裡,孕育著美麗的生命。基地的技術員說,這裡陽光溫暖、河水清澈,很適合水仙花生長環境。出土後的水仙花球,經過養護後,就以其形美,花多、味香、花期長而聞名天下,長期被銷往台灣、港澳、東南亞地區及歐州。
是的,美是可征服人心、逾越國界的。
沒有哪種花,像水仙花一樣,經過雕刻後,能藝術地再現千姿百態的造型。在展廳裡,見到一株昂然挺立在金黃螺殼中的“金雞報曉”,以葉桿塑成雄雞的身軀,花朵被巧妙地裝成眼睛,形像逼真地映入眼簾。另有“仙女散花”的飄逸,“桃李爭春”的艷俏,“鴛鴦戲水”的生動活潑……凡構思所到的心性,天上飛的、地上左的,均可被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奔放、激揚的張力,哪種花都比不上。
偶遇海峽對岸的同胞,動情地告訴我們:台灣與閩南的四時節氣、民俗風情相同相通。水仙花也一樣深受人們的喜愛。被奉為聖花,是親友之間饋贈的禮物和祭拜祖先的清供之品。兩岸文化頻繁交流的這些年來,水仙花又源源不斷地運到台灣。每到春節,台南的延平郡王祠會舉辦水仙花展,數百盆爭奇斗俏的水仙花,吸引各地信眾前來觀賞,評其優劣,期間也邀請大陸人員赴台傳授雕花技藝。
以賽花之會為媒,同時舉辦迎媽祖、慶鄭成功聖誕,血濃於水的同胞親情、共同的文化是割捨不斷的。
哦!水仙花,你一經出土,就帶著超凡脫俗的美,飽含著對人間美好的希冀,一路播灑愛的花雨。你從來不為自己,也不會為自己。你是美的精靈,愛的`化身。
——此刻,窗外,鳥兒在枝頭啁啾,飛燕在庭前俯衝……萬物均在享受春光的饋贈。
春夏秋冬,花去花來,植物是最順應節氣的。而我們所熱愛與期待的,是明年春天,又一個水仙花開的時節。